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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学专家:中国人性状态属全世界最压抑

2015/1/4 11:46:05来源:sinonet
内容摘要:32年研究性学感叹“中国人性状态属全世界最压抑,只比朝鲜好一点”,但她说传播正确理念的斗争要保持愚公移山的心态。

 



  核心提示:与文学异数王小波高山流水,跟变性情侣大侠异性相吸,20岁受存在主义影响承认人生无意义,如今耳顺之年亲身实践把生命活成艺术品。32年研究性学感叹“中国人性状态属全世界最压抑,只比朝鲜好一点”,但她说传播正确理念的斗争要保持愚公移山的心态。(文:吕美静)

  2014年12月24日访谈于五方圣贤茶馆

  我同时爱着王小波和大侠两个人

  凤凰网文化:12月18日,您在网上发表了《对所谓拉拉身份曝光的回应》,谈到自己有一位同居17年的变性者伴侣大侠,为什么突然在媒体公开个人生活?

  李银河:这个主要是因为有人攻击我,把我说成骗子,说我在隐瞒我的性倾向,然后我就是说明了一下我的性倾向是什么,为什么和一个跨性别的人在一起,仍然是保持异性恋。我觉得跟我们特别相似的例子就是金星夫妇,金星是一个跨性别,她是男变女,然后她找到一个德国男人,这个男人并不因为和金星结婚就变成男同性恋了,我也不因为交了一个跨性别的人,我就变成同性恋了,只不过我们这两对是相反的,性别相反。



李银河和王小波

  凤凰网文化:很多人有个疑问,因为王小波是突然去世的,您对他还有很深的感情,现在也有爱人大侠,像是同时爱两个人一样?

  李银河:对啊,应该说我对王小波的爱也没有磨灭,人可以爱好几个人,同时也是有可能的。比如说国外现在就有一种多边恋群体,他们两男一女,两女一男,两男两女,生活在一起相当于婚姻关系,他们互相都是即有爱又有性,他们有自己的社群,有自己的刊物,有自己的协会之类的。因为过去人们都认为,爱情一定是排他的,一定是独占的,其实不一定,完全有可能同时爱两个人,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跟大侠异性相吸 他嫉妒我与王小波的精神契合

  凤凰网文化:我看了大侠的一些采访,他很嫉妒王小波?

  李银河:对,他有时候会嫉妒,最开始的时候。不是嫉妒王小波有才,就是嫉妒王小波作为我爱的人。我说他人都已经不在了,你还嫉妒什么啊。

  凤凰网文化:您会跟现在的爱人一起去祭奠王小波吗?

  李银河:对,我们每年都去。我给他讲曾经我和王小波的故事,我们完全是无话不谈的,如果说还有秘密的话那叫什么爱情啊。

  凤凰网文化:您上一段跟王小波的感情类似于高山流水对知音,文学爱好和研究领域都高度一致,但是现在的爱人并不是作家也非学者,相对于精神上的契合并不高,这两段感情为什么这么不同呢?

  李银河:这个问题有点像一个爱情心理学,从我对爱情心理学的体会,有两种人都能吸引产生爱情,一种是高度契合的,就像我跟王小波,爱好也差不多,思想、感情、喜好也谈的来,这就是高度契合的一种人,你能受到吸引,另外有一种就是差异非常大的,也能产生吸引,有一种异性相吸,我跟他(大侠)就有点属于后一种。

王小波写《东宫西宫》同性恋剧本把脸都写绿了

  凤凰网文化:您是因为什么开始从事性学研究呢,亲人有没有激烈的反对?

  李银河:也没有什么特殊原因,我纯粹就是学术方面的兴趣。我妈妈那个时候稍微有点嘲笑了我一下,说你现在成了一个性博士了,因为她是老**,1938年去延安的知识青年,而且她一直算是党内的知识分子,在人民日报,关心的都是国家的大事儿。我记得当初我在美国做博士论文的时候,我要做婚姻家庭,大家都认为这个题目怎么这么不重要啊,你为什么不做做社会分层什么的,那些更大的事儿,我觉得这方面的压力确实有一点,就是人们会觉得这个事儿很不重要。但是比如说一个动物学家,研究大象就比研究昆虫更重要吗?你不能说它就很不重要,好像就是人们在床上的那点事儿,我最近有一本书《性学入门》,就是说在各个层面,个人的层面,社会的层面,甚至在哲学的层面,性学也有很多的论证研究,它也是一个挺重大的问题了。

  凤凰网文化:王小波是怎么开始从事同性恋研究的呢?

  李银河:他支持这个研究啊,同性恋研究其实主要是我的项目,但是有一些个别的同性恋男青年,他们不愿意跟女的谈,然后这个时候小波就上了,反正谈了几个个案。



《东宫西宫》

  凤凰网文化:王小波还写了《东宫西宫》的剧本。

  李银河:对,因为张元导演找到我,他提议要写一个同性恋题材的做一个电影,因为他知道我是搞同性恋研究的,就来找我问一问同性恋的背景,大致状况什么的,后来就说起来这个剧本还没人写,我说王小波就是现成的,他又搞过同性恋的研究,又是喜欢文学的,这可把王小波害惨了,小波他自己是一个异性恋,然后让他写一个同性恋的剧本,用他自己的话是把脸都给写绿了,挺费劲的。

  凤凰网文化:还得了阿根廷国际电影节最佳编剧奖。

  李银河:对,他得了,据张元说那是中国电影第一次在国际电影节上获最佳编剧奖,以前是获过别的奖,但是没有最佳编剧奖,王小波没有见到,他已经去世了,然后张元把那个奖杯拿来了。

  王小波写的性非常干净 同性恋跟异性恋的爱情是一样的

  凤凰网文化:同性恋和异性恋的爱情到底有多少差别?

  李银河:我跟王小波合写的那本书里面有一章,整个就是他们的爱情生活,我发现确实,除了性别跟异性恋不一样,其他所有的都很像,他们也有好多都是爱的惊天动地的那种,也是**活来的,爱情是一样的。



《他们的世界》

  凤凰网文化:怎么看王小波的小说里的性爱描写?

  李银河:我是非常喜欢王小波写的性,他写的性给人一种非常干净的感觉,可能因为他自己心理是干净的,所以他写出来的性就那么干净。我记得小波在大陆出第一版《黄金时代》,那个时候是1995年,当时有一个座谈会,出版社请了一批文学评论家,当时白烨说了一句话,就是王小波写的性一出来,把以前所有写的性全比下去了,还有像孙郁说王小波在中国文坛上是一个异数,就是他跟别人的路子都不一样,不知道给归到哪一类,有点这样的感觉。



《黄金时代》

  凤凰网文化:《黄金时代》是不是因为性爱描写一直没有被搬上荧幕?

  李银河:对,其实最早就是小波刚去世没多久,大概有一两年,当时就有一家公司已经签约想拍这个,结果电影局就没批准,可能是因为性吧。后来就没有人再提了。

  古代人更看重**本身 现代人更看重性对象

  凤凰网文化:您作为学者,有没有想用自己的行为普及LGBT的常识?

  李银河:对,我觉得对于这个东西好多人真是常识都没有,比如说LGBT这个词儿好多人都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儿确实出现的比较晚了,我第一次听到才是几年前,那次有一个美国**文化处的官员,跑到社科院交流,交流的时候我在他那儿第一次听到了LGBT,然后他挨个给我讲,L是Lesbians女同性恋,G是Gays男同性恋,B是Bisexuals双性恋,T就是叫Transgender跨性别,他当时说了一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他说现在在美国你要是不知道LGBT,你政治家就别当了,因为在美国这更是一个高度政治化的议题,你看奥巴马在连任的时候,他提出了同性婚姻,赞成同性婚姻呢,因为民调表明47%的美国人赞成同性婚姻,43%的美国人反对同性婚姻,这个时候他当然选47%的那个了。但是好多中国人就闻所未闻,根本就不知道呢,他们还特别乱地把Transgender那个T打头的,跟Lesbians里头的,就是女同性恋里头的Tomboy,T和P被混到一起了,那就弄得完全纠缠不清。

  这个东西我简单科普一下,同性恋和跨性别人的区别在哪呢?就是同性恋者是性倾向异常,性别认同不异常,比如一个同性恋女人是女人没错,一个同性恋男人也认为自己就是男人,但是他们喜欢的是同性,这是性倾向异常,因为大多数人都是喜欢异性的,他们喜欢同性。跨性别的这群人是性别认同异常,性倾向不异常,明明她有一个女儿身,她认为她是男儿心,或者是像金星那样的是男儿身,他是女儿心,生理性别和心理性别不一致,这是性别认同异常,但是他们的性倾向不异常,他们都是异性恋者,他们不是同性恋,所以这两边的区别在这儿。

  凤凰网文化:LGBT是先天造就还是后天选择的呢?

  李银河:其实从弗洛伊德开始,先天和后天就不能定论。有一次有人问福柯同性恋是先天还是后天的,他说在这个问题上,我绝对的无话可说。为什么这个东西很难说呢,有时候我调查会问我的调查对象是先天还是后天,他们说肯定是先天的,要不是先天的,做个同性恋这么难,干嘛不改成异性恋啊;但是后天也有好多理由,比如说古希腊的时候,同性恋是一个普通的实践,每一个少年都有一个成年人做他的师傅,这个老师教给他格斗,教给他文化知识,同时也是他的性伴,但是这个孩子长大以后就结婚生子,谁也没说这些少年和老师都是同性恋。

  实际上“同性恋”这个名词是19世纪性学才发明出来,以前并没有这个概念,所以福柯有一个观点就是说同性恋这个东西不是tobe而是todo,你是不是一个同性恋者,不是去做一个同性恋者,而是说这个行为,同性之间发生的性行为是去做的。比如说中国的古代皇帝也有好多男宠,我们都知道余桃断袖这些脍炙人口的故事,你能说汉献帝他是同性恋者吗,你也不能这么说。弗洛伊德有一次讲过一句话,古代人和现代人的性区别在哪呢?就是古代人更看重**本身,现代人更看重性对象。像古希腊的奴隶主,像中国古代皇帝,他们觉得**这个东西,就像人身体里头的不能区分的一团东西,像一个瓶子里的水,满了它就要流,就要宣泄,至于宣泄的对象是男是女这都不重要。

  变性恋也跟同性恋的成因似的,也说不清了。所以我觉得有一个特别好的对待这些人的政策是西班牙的,就是你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去随意注册性别,你觉得你想注册男,你就注册男,你想注册女就注册女,我觉得这个就好多了,他们也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性别角色定式是对男女两性的**

  凤凰网文化:您的《我的社会观察》一书中有一章:性别角色定式是对男女两性的**。

  李银河:对,所谓女人味和男人的气质,咱们也说阳刚、阴柔,这一套性别定式,福柯说我们都以为它是生理决定的,可是实际上都是社会和文化话语来建构的。好比说在中古的欧洲,女人是不能穿长裤的,如果你不穿裙子,你换一个长裤,你就不是女人了,你没有女人气质了,从这个例子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东西是怎么样被社会的变迁,价值观的变迁来影响的。现在女的人人都穿长裤了,就不说这个东西不是女性气质了。另外比如说像母性,所谓的养育性,这是女人天生有的,如果一个女生要是没有母性,要是没有养育性,那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了,所以很多人说有些行当就天生适合女人,比如说幼儿园阿姨,护士之类的,这些其实都是社会建构起来的。

  凤凰网文化:所以我看您之前有说过,人其实比自己想象当中的要更自由?

  李银河:对,这个不是我的,这个是福柯说的,我非常喜欢这句话。

  中国现在处于一个性观念大变迁的时代

  凤凰网文化:几十年做性学研究,初衷有没有变化?


  李银河:实际上我的研究领域是三个,一个是婚姻家庭,一个是性别,一个是性,在这三个领域里我都有好几本专著,但是那两个领域没有人关注,大家都比较关注性的领域,后来我在想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中国现在处于一个性观念大变迁的时代,人们的整个性的习俗,性的行为,性的文化,整个都处于一个激烈变迁的时代,好像拉锯战似的,那个变化太剧烈以后就会引发社会焦虑。

  比如我在80年代末做的调查,北京市随机抽样是只有15%的人有过婚前性行为,而且这其中有好多人是已经准备要结婚的,就是还没领那张结婚证而已,那时候婚前守贞是一个普遍的实践,就是我们这一代人都是婚后才发生性关系的。可是去年我看到清华大学的一个调查,婚前性行为已经飙升到71%了,你说这个变化能引发多大的社会焦虑啊?那71%实际上是按年龄划分的,你要把那个老的去掉,像80后、90后这些年轻一代,几乎就是80%、90%的,但是几千年我们都是守贞的,中国与全世界各个国家相比,婚前守贞这个观念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就是特别特别看重这个。美国人的择偶标准,比如说有17、18个指标选项:相貌、身材、性格、家庭背景、收入等等,一般来说每个人都把对方是不是童贞放在第17或者第18,好像男孩放在第17,女孩放在第18,他们那么不看重。可是中国一直是非常看重的,所以当大家整个观念变迁以后,你想它能引发多大的社会焦虑,一焦虑以后就要争论,还有泼粪大妈,所以就很热闹,大家都很关注,每提出一个观点,大家就开始吵架、打架。

中国人性状态全世界最压抑 只比朝鲜好一点

  凤凰网文化:您觉得中国经过几十年大变迁的背景下,现在中国人性的状态是怎样的?

  李银河:咱们中国的性方面的状态怎么说呢,比朝鲜好一点吧,应该是属于全世界最压抑的。如果从涉性法律来看的话,全世界几乎就没有国家有聚众淫乱罪,没准可能朝鲜有,就是几乎全世界都没有的,几个成年人一起玩一个性的派对,或者是换偶什么的都算聚众淫乱,咱们中国在80年代的时候,换偶是要判死刑的,这个东西真的是骇人听闻。这个法律现在已经基本上都不怎么实施了,2011年南京有一个马晓海换偶案判的是3年半,这个量刑已经轻了很多,最新有一个聚众淫乱的案子,是上海一个男同性恋博士,他到网上去招了一批男同性恋开派对玩儿,这个事儿被警察抓到以后,判的是3个月的拘役,量刑越来越轻,社会还是越来越宽容了,至少觉出以前法律的荒诞来了。但即使是这样的,3个月的拘役就是应该的吗?我记得马晓海案子的时候,美联社的社长跑到我们家去采访,他提了一个问题,法律来惩罚换偶的这些人,它的作用是什么呢?比如说我们惩罚一个强奸案,是为那个强奸的受害人讨回公道,它是有一个受害人,当然你不能上大街随便强奸人,这样整个社会就乱了,这个法律的设置就有它的功能,有它的必要,它要惩罚罪犯,它要保护受害人,那么在换偶或者所谓聚众淫乱里头,这个案子根本全都是自愿的,没有受害人,法律的功能是什么呢?

  另外你看像淫秽品法,全世界也没有几个国家有了,也就是朝鲜还搞那个,他们搞突击扫黄就是突然断电,老百姓在家里面看黄带子,突然给你断电,带子就卡在机器里了,然后你就跑不掉了吧,这时候他敲门进去挨个查。我们中国现在已经不这么搞了,看他们像看笑话似的,可是咱们不这么搞也是最近这二十多年的事儿,而且这个法律还在,我看到最近的一个案例是去年的,北京有一个24岁的女青年,是一个母亲,她写了7篇淫秽小说传到网上,点击量8万,然后就把她抓起来,说她是违犯了淫秽品法,她当时判得很轻了,好像是4个月拘役,在80年代好多淫秽书商是死刑的,这些都是当年人民日报上登的案例,所以这种东西我们跟朝鲜相比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应当说我们现在的一些涉性法律还是全世界最严厉的,很过时。弗洛伊德讲过,性的压抑是人们为社会文明必须付出的代价,就是说你不能随便强奸人,但是这个压抑虽然是不可获缺,应当是越小越好,能够不压抑的地方就不要压抑,如果好多没必要的地方都压抑的话,那就是一个不合理的政策,比如那些没有受害人的,这些所谓我们现在刑法还在惩罚的性犯罪。其实也可以说人的快乐最大化,痛苦最小化,压抑最小化,空间最大化,这样是合理的,这里面我们能够改良的,能够改善的,就是那些没有受害人的,所谓过去我们的“性犯罪”。

  1997年之前,我们的刑法里头有流氓罪,流氓罪惩罚的只是些婚姻之外的性宣泄,有个例子是一个女的跟多名男子发生性关系,这样就可以抓起来进监狱服刑的。到1997年刑法改革以后,这个流氓罪取消了,现在中国人已经可以和不是结婚对象的人有性关系了,但是却在过去的流氓罪里保留下来聚众淫乱罪,也就是说两个人行了,三人以上还是不行,因为好多人一听我说应当取消聚众淫乱罪就非常惊恐,难道可以批准聚众淫乱了吗,这么一取消聚众淫乱就要大大增加的,那我就要问了,为什么1997年取消流氓罪呢,是不是流氓会大大增加呢?有好多人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一个公民的一些基本权利,并不用在法律里写**公民有性交的权利,有从事自愿性活动的权利,它不用写这个,它就应该是在人身自由权利里头,比如我们宪法里也没有说,**公民有吃饭的权利。

  女人性压抑更深 28%的60岁女性终身没有性快感

  凤凰网文化:也有学者说因为计划生育政策,女人的解放带动了性的开放?

  李银河:性目的的改变跟计划生育有极大的关系,因为比如过去农村妇女一辈子要生十几个孩子的,当然不一定都养活了,比如说我姑姑就生了5男5女,最后活下来3个女孩,现在一家就让你生一个、两个,剩下的时间你还做不做,你要是做的话就不是为了生育,就是为了快乐了,等于说把中国人性活动的目的改变了,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改变。计划生育纯粹就是为了控制人口,没想到就改变了。

  反性禁欲的气氛是中国很多年都有的,对人们的压抑,尤其是对女性,男女在性问题上双重标准特别厉害,男的可以喜欢性,女的不可以,如果男的喜欢性还会得到一些正面的评价,比如说这个人一定很有钱,很有权,要不然至少他身体很好,可是你设想如果一个女的跟好多男人发生性关系,大家就全是骂了,就说这是一个坏女人,这是一个堕落的女人,这是一个淫荡的女人。

  凤凰网文化:这个例子就是萧红,有人评论说如果萧红是男性,可能对于她个人生活的评价就不会那么差了。

  李银河:对,整个社会都是反性禁欲的,但是这种观念对女性压抑更深。2004年有一个全国的性调查,60到64岁年龄组的女性有28%终身没有体现过性快感,这个数据太高了,这个数据本身就可以用三个字来概括,就是性压抑。国外也有调查,有一些人因为生理或者不喜欢性的原因,一般都不会超过10%,咱们就能弄一个28%,真是挺惊人的。这个调查不是说她们现在没有,而是说她们终身都没有,年轻的时候也没经历过,这个问题就比较严重了,可是实际上性学表明,一直可以到80岁都可以有快感的,男的、女的一样。

  性跟吃饭一样属于民生问题

  凤凰网文化:既然中国目前还是性压抑的状况,但是比如**事件网民疯狂关注,这些表面矛盾的现象深层原因是什么呢?

  李银河:我想好多人看陈冠希的**事件,可能就是当**看的吧,因为**在大陆还是非法的,淫秽品是非法的,就剩这么几个国家了,这个淫秽品法在西方都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事儿了,一二百年都过去了,我们还在实行,这个东西真的很奇怪的。

  其实这个东西并不是中国特有的,我特别早的时候就听有这么一个说法,说人们上网70%都是去看色情片,成年人有这种性消费需求,古话也说食色性也,人生里面最重要的两件事儿,一个就是吃饭,一个就是做爱,我后来写过一篇文章,说性也是民生问题,在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5层次里头,生存需求里头包括了性、吃饭,是第一层,然后第二层是安全的需求,第三层是归属的需求,第四层是尊重的需求,最后自我实现的追求。这个淫秽品法早晚是要取消的,因为它太过时了,而且现在在网上,根本就拦不了,因为在国外它是合法的。我发明了一个叫做菜单理论,淫秽品相对于性交,就像饭馆的彩色菜单相对于吃饭,菜单是一种视觉的享受,吃饭是真实的味觉,如果你不能够禁止性交,为什么要单单地打击那个菜单呢?

  除了朝鲜之外,我还真的没怎么听说有什么国家还有淫秽品法,他们的网络也会打击儿童色情,儿童色情有的时候因为孩子们是不自愿的,他们被拍下来,恋童癖本身也会侵害青少年,所以他们会打击这个,但是成年人都是光明正大的,有这个视觉的消费权利,所以我觉得有些法律真的没什么道理。

  台湾人传承中国古代传统 对同性恋更宽容

  凤凰网文化:12月19日,台湾一审通过同性婚姻法案,您怎么看这个事?

  李银河:对,台湾这个事儿真的是让人很欢欣鼓舞,因为像西方现在已经有17个国家同性婚姻合法,但是他们毕竟是跟咱们文化相隔挺远的,如果大陆不想进步的话,有理由说我们国情不同,我们的文化不同,可是这下台湾咱们是同文同种,为什么台湾能行我们就不行呢?其实特别早的时候我们就注意到,比如说台湾的同性恋文化节,马英九都是去剪彩呢,我去参加过大陆举办的几次文化节,到场一看警察比同性恋还多。

  凤凰网文化:在这个问题上,台湾人为什么会比大陆前卫呢?

  李银河:这个我觉得跟中国传统的性文化,对同性恋一直没有恶评有关。我们从古到今跟西方相比,西方有给同性恋判死刑的,有让它非法化的,我们中国从来没有,整个中国的古代性文化,对同性恋是相当宽容的,会觉得这个事儿有点怪怪的,挺可笑的,甚至会觉得挺可惜的,中国那么看中生育,一个好好的小伙子没有办法传宗接代了,就觉得很可惜,最多就是想到这儿,觉得这个人是不是有点不正常,挺值得同情的吧。所以在台湾同性恋争取权利的过程中,应该是起促进作用,而不是说阻碍作用的,所以台湾保留了更多的中国古代性文化,也不会妨碍他们接纳同性恋的。

  另一方面我觉得实际上它跟政治体制改革,整个利益表达机制的畅通不畅通都有直接的关系。好比说有些少数族群闹的很凶,他们要平权,他们会有一些游说制度,可以去游说议员给他们提案,在大陆这个渠道是不畅通的,你看咱们人大代表里头有农民工的代表,但是没有同性恋代表,因为他们在人群里头占的比例小,只占4%,那么他们的声音就非常弱了,如果没有一个机制来照顾这些少数人特别的利益,那他们的特殊要求就永远排不上队,这只涉及一小群人的特殊利益,别的人都可以完全忽略你,人家也没有动力说要改这么一个法律。所以我觉得这两个方面,使台湾能走到我们前面。

很多国人认为繁衍后代是性的唯一正当理由

  凤凰网文化:您最新博客文章《**为什么会反性禁欲》里面写到:除了以繁衍为目的的夫妻性行为之外,其余的性活动一律给予负面的道德评价。

  李银河:对,因为西方基督教的主张,性交本身是非常坏的一件事,但是不通过这个人类又没有办法办法繁衍,所以圣奥斯定说,希望当初上帝造人的时候有另外一个途径,比如说无性繁殖,如果可以那样,人类不就能避免性的这个罪恶了吗?但是中国倒不是这种观念,中国人特别特别看重生育,传宗接代,香火的延续,这个是一个大事儿,比如说性交都不叫性交叫“敦伦”,王小波小说里头也写了敦伦,咱们古书上都会说,这是一个伦常的关系,郑重其事性交生子,这个是特别正当的事儿。我最近出了一本书《新中国性话语研究》,那里面也可以看到,咱们建国60年来官方的性话语,特别早的时候就有关于不孕不育治疗方面,特别光明正大,但是你要说为了性快感之类的,大家就觉得不对了,咱不是宗教的观念,但是世俗上特别看重性的生育功能,比较忽视它的快乐功能。

  在性观念上做道德评判的人文明程度比较差

  凤凰网文化:您怎么看待反对的意见甚至谩骂?

  李银河:我觉得网络上的谩骂也是一种宣泄吧,比如说他在家里受了老婆气了,在单位受到领导气了,他没有地方宣泄就上网骂,有一种性方面的毛病叫秽语症,就是非得说出那个脏字来才过瘾,就跟那些反色情大妈是不是有泼粪癖啊。这就是一种很没有教养的感觉,一个是少见多怪,再一个就是排斥异己,他们的宽容最多就能宽容到左撇子,别的就完全接受不了了,可能左撇子也恨不得给它掰过来。

  他们会觉得跟自己不一样就是道德不好,比如说有一些白人种族主义者就会很歧视黑人,看到你怎么那边难看啊,是这样的一种歧视,所以在联合国的反歧视公约里头,就有反对性别歧视,反对种族的歧视,民族的歧视。这种有歧视观念的人是非常狭隘的,他们的心是比较狭窄的,一点都不宽松,像那些三K党,他们不因为这个黑人做了什么坏事儿,就要把他烧死,仅仅因为皮肤是黑的,这个就是一种比较野蛮的,文明程度比较差的表现,有点像古代部落之间,非我族类我就要把他干掉,他是一个人,我应该尊重他,没有这个观念。

  一个社会要进步就要有这些观念挑战习俗,比如说换偶,好多人觉得太匪夷所思了,毕竟也是少数人这么做,聚众淫乱罪惩罚的是3P,3P从我的调查里看,民间也是大量存在的,可是法律是惩罚的,因为毕竟它只涉及少数人,这就是所谓道德大多数。大家反对同性恋,它也是因为多数人,96%的人都是异性恋,只有4%的人是同性恋,但是我就是说他们这4%的人也是人,也是公民,他们为什么就不可以有结婚的权利呢?

  我觉得我对自己是正确的比较自信,比如说在我的领域,多数人只是偶尔的涉猎,而我有过深入的研究,我能够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基本上我有这个自信,这样的话我就可以不太注意他们在说什么。另外比如说我的有一些观点比较超前,实际上人也有这个自由,我有持这种观点的自由,他也有反对我的自由,所以他们说他们的,我做我的。

  凤凰网文化:所以明年人大您还会提案同性恋婚姻合法化等等吗?

  李银河:会,还会。实际上这个过程也是一种传播正确理念的过程,好多事儿总要不断地去斗争,**从成立到夺取**不是用了28年吗,就可以做一个长期的打算,慢慢地愚公移山。

  因研究虐恋亚文化已写60万字SM小说

  凤凰网文化:您现在个人生活是怎么安排的?

  李银河:上午写作,下午看书、晚上看电影,这是我的三段论。我有一本书叫《我的心灵阅读》,那个前半部分是读书笔记,后半部分就是观影,算是观后感吧,后来《大众电影》让我写专栏,我说不行的,我又不是学电影的,完全是一个业余的。后来程青松他们搞金扫帚奖,他每次都请我去当颁奖嘉宾,我说我又不是学电影的,后来我在想他可能因为这个金扫帚奖是得罪人的,所以他专门找一个行外的人来给他们颁奖。

  在我的生活里头,这些好书好电影,都是不可或缺的,就像不能不吃饭似的。像一般的那种娱乐我一点也不喜欢,但是有时候偶尔打打麻将。

  凤凰网文化:您现在在家里面是主外,大侠是主内?

  李银河:好比说他(大侠)是我的经纪人,在事业上等于他辅佐我,但是家里的事儿他都是大包大揽,都不让我做,这也是因为我在家务方面是低能,饭也不会做,什么都弄不好,他让我免了这些劳务。

  凤凰网文化:之前我看您还写了一些关于虐恋的小说,为什么写这个领域呢?

  李银河:因为我以前做过一本学术专著叫《虐恋亚文化》,因为这个很有意思,有戏剧性,就开始写小说。我现在已经有3本小说集,每本20万字,还会再写一点,但是我觉得基本上我已经把这个虐恋差不多快写尽了。其实SM这个东西,它的戏剧性特别强,跟成人的那种**似的,有角色扮演分起类来就很多,比如说男主女奴,女主男女,女女关系,男男的关系,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很不一样。另外那个里面也有偏好,英文里叫BDSM,就是SM还是施虐和受虐的意思,B是捆绑,D鞭打或者惩罚,像日本有专门的绳妓师,就是专门把人捆成各种各样很性感的样子,这也是属于虐恋的。

  与大侠一起收养壮壮 他爱说我是李银河的儿子

  凤凰网文化:您和王小波选择了不要孩子的生活,30年前怎么做出那么前卫的选择呢?

  李银河:我一直也没太喜欢孩子,所以跟王小波决定不生孩子,当时这个选择也挺前卫的,我记得当时小波有一个朋友是一个画家,他有一次跑到我们家,那个时候他已经结婚生了孩子,他说我根本就没有想到有这种不生孩子的可能性,周围好多人都是很自然的结了婚生孩子,我们当初的这个决定确实还比较前卫。我那个博士后题目里,还专门做了中国自愿不孕者的调查,他们的处境之类的,后来我们就开玩笑,小波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他们一个生了男孩,一个生了女孩,然后我有两个姐姐,一个生了男孩,一个生了女孩,后来我说我们各自都不能为自己的家里增添什么新品种了,所以就算了吧。

  凤凰网文化:为什么后来收养壮壮?

  李银河:主要是他(大侠)特别喜欢儿女亲情,主要是他的意思。壮壮是一个挺有感情的孩子,懵懵懂懂的,像个小动物似的,挺可爱的,就是比别人晚熟,他现在14岁了,看着就像个8、9岁左右的孩子,很善良、很漂亮,我觉得他将来会有一个很快乐的人生。

  后来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特别依赖你,这个感觉也挺好的,有这种自闭毛病的孩子,他有的时候就爱一个事儿一直做一直做,他特别爱说一句话就是,我是李银河的儿子,我是李银河的儿子,到处说,让反色情的大妈也听听,他特别以我为自豪的,我觉得这个也挺好的。

  因为怎么样都是过一辈子,有的人特别聪明的,特别健康的,能去当国家主席,能去当运动员能去出大名、挣大钱,他也可以做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有什么不好呢,做一个自食其力的人,过一般人的生活,这不是也挺好的吗,快快乐乐的。

  人生的最高境界是把自己活成一件艺术品

  凤凰网文化:您20岁的时候读存在主义就觉得人生无意义,但是现在62岁还一直在从事很多前卫的工作,甚至亲身实践,这是为什么呢?

  李银河:这个东西可能是有点矛盾的,我知道所有的就像生命这些东西都是很偶然的,最终都没有什么意义,知道了这个之后你有两种办法过你的一生,有一个就是完全什么都不做,就像和尚那样,他们在山上什么也不做,或者是成天悲悲切切很痛苦地过,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很快乐地过,在想透以后你反而可以选择非常自由的,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后来我有一个采蜜哲学,人生实际上就像是小蜜蜂,你在花丛里头采集一点点的精华,然后就算过去了,其实从这个角度看也并不矛盾,因为我把它看得很透,最终它都是没有意义的,这段时间如果你不想马上去死的话,我就是选择快乐地过。那我这个快乐里头,一个就是追求美,然后享用美,再一个就是创造美。

  比如说享用就是电影、书,所有的这些艺术品,创造就是说写小说,有的时候我觉得写一些随笔也是一种创造美,实际上最终应当是落在福柯所说的,人的生活为什么不可以成为一个艺术品呢?所以每个人我想最终应该成为自己生活艺术品的雕塑家,就是你用你自己一天一天的生活,来把它塑造成一个艺术品,你的生活最后是一个艺术品,这个是最高境界,我觉得它跟人生无意义这种看法一点都不矛盾。

  凤凰网文化:王小波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追求一种无中生有的美。那么大侠怎么看这件事呢?

  李银河:王小波跟我的思想更接近。他(大侠)不怎么想,什么人生意义不意义的,他是那种很高兴地活在现实生活中的,从来不想,这些事儿要能从来不想的话也是挺有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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