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场”“1069”“419”“孔雀”“飘飘”“MB”……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些听起来犹如江湖“黑话”一样神秘十足的名词，其实是同性恋者之间的专用语。上周末，本报记者获邀赴深圳参加了一个为期两天、有同性恋者参与的“特殊”艾滋病防治知识培训班。透过记者的镜头，以往“隐身”于异性恋主流社会的同性恋人群进一步揭开了笼罩在自己身上的神秘“面纱”。文/记者　任珊珊

　　现场直击

　　“同道中人”猜不出彼此暗语

　　“渔场”：指同性恋者相互结识、活动的地方，一般为酒吧、公园、同性恋桑拿浴室和公厕。新兴的“渔场”包括网络聊天室、同性恋网站和健身房。其中，网络已成为迄今为止规模最大、保密性最好的“渔场”。

　　在深圳举行的“MSM防艾志愿者骨干培训班”，由深圳市与国内历史最悠久的同性恋网站之一、广同网共同举办。

　　在两天的培训中，志愿者们通过分组讨论、做集体游戏等轻松方式，学习如何取得同伴的信任、进行科学的防艾宣传等技巧。

　　中国性病艾滋病防治协会副会长、“国家艾滋病控制项目”专家委员会委员张孔来教授，已公开自己性倾向为同性恋者的社会学者童戈、香港同伴教育社工刘智聪等，也应邀就艾滋病知识、志愿精神、在不同“渔场”如何面对被拒绝的尴尬以及利用网络开展艾滋病高危行为干预等专题与志愿者们进行交流。

　　各地对同性恋者称呼各异

　　讨论、做游戏是这次培训的一大特色。培训第一天，志愿者按照要求分成四组，写出自己所知的同性恋专用语言和各地对同性恋者的称呼，并轮流上台讲解。

　　有意思的是，尽管参与者都是“同道中人”，但除了“gay、同志、龙阳、断袖、分桃、MB（即moneyboy，男性性工作者）”以及新近因李安导演的同名影片而流行的“断臂山”等专用称呼外，不少志愿者被各地的“同门暗语”难倒了。

　　“‘孔雀’是云南一带对比较注意外表的同性恋者一种形象化的称呼，‘飘’是重庆流行的说法，‘货’是东北、西北的说法，‘玻璃’是台湾的叫法，‘傍家儿’是北京的，‘自己人’是香港的。”一位同性恋者的讲解令台下人频频点头。

　　“‘419’是英文foronenight(指一夜情)的谐音。”有人补充。

　　“这些称呼提示我们要尊重‘同志’亚文化。”社会学者童戈随后解释，“MSM”这个名词仅仅是医学对“同志”人群的称呼，不能代表所有地方的同性恋群体的特征。

　　“童老师说得没错，志愿者在进行同伴教育的时候不能高高在上，”深圳市卫生局的一位负责人接话说，“要根据每一个群体的情感要求，理解他们的心态，以他们的文化为载体来渗透健康防病的理念。”

　　志愿者“渔场”宣传应否穿上衣

　　“‘渔场’的行为干预”话题在第二天的培训中引发争论。网络是新兴的、也是迄今为止规模最大、保密性最好的“渔场”。虽说网络干预是本次培训的最重要主题，也被认为是同性恋“防艾”的新模式，但要想取得更好的效果，网络干预离不开延伸到“网下”的种种“渔场”外展活动。

　　“到桑拿、浴池这样的‘渔场’进行防艾宣传，旁人都光着上身，你要不要穿上衣？”香港社工刘智聪抛出的话题再度引发大家的争论。

　　“穿的话，会和周围的人产生距离，有一种自我保护的感觉，没法打成一片，不好。”有人赞成不穿。

　　“那样也不好，穿上衣是一种工作状态，我是‘卖艺不买身’的！”话音未落，笑倒一片。

　　“我的经验是到桑拿、浴池宣传时要穿上衣。起初周围的人会觉得你很奇怪，但这么做会让志愿者形象鲜明，让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宣传艾滋病知识、鼓励他们在发生性行为时使用安全套的使者，对扩大工作影响很有帮助。”刘智聪强调，志愿者到“渔场”宣传，一定多去几次，让场所经营者、常客对自己熟悉，明白自己的初衷并非“禁止他们去做”，而是要他们对自己和伙伴的健康负责任，“安全地去做”。

　　专家观点

　　有同性性接触未必就是同性恋

　　MSM：即“男性性接触人群”，主要指男同性恋者，广义上也涵盖了在男性之间发生性接触、性行为的异性恋者和双性恋者。

　　MSM人群是一个相当特殊的群体。中国性病艾滋病防治协会副会长、“国家艾滋病控制项目”专家委员会委员张孔来教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MSM人群可根据性爱对象分为完全排他性和情景性两类，“有过同性性接触的人不一定就是同性恋者，很多步入青春期的青少年在缺乏异性交往的情况下，同性之间也会发生拥抱、抚摸等广义上的性接触，但这种行为并不代表他们的性倾向就是同性恋。”实际上，国外监狱中类似的例子屡见不鲜，身为异性恋者的男犯在性饥渴的情况下会对同伴进行性侵犯，而在出狱后，其性爱对象就会转为女性。

　　张孔来教授指出，男同性恋者的性行为方式更容易感染艾滋病。在这个群体中普遍存在着紧张、困惑、彷徨与无助的感觉，而且对于自身健康的关注和保护意识薄弱。由于不被主流社会所认同，受社会压力和偏见所迫，国内同性恋者几乎从不公开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很难信任“圈外之人”的接近和说教，因而，针对国内MSM群体进行的艾滋病防治工作困难重重。

　　另一个令各地防艾官员尴尬的现状是，目前全国范围内针对同性恋群体的流行病学调查与医学干预一直空缺。国内专家提到“同性恋人群占人口比例”时也只能参考国外同行调查出来的“2％~4％”，按照这一比例估算出大致数字。而各省、市进行的关于MSM人群感染艾滋病病毒的小范围调查，所能找到的主动受检者通常只有几十人、最多上百人，不但样本量过少，而且受检者集中于某个阶层，不具有广泛代表性，因此，调查出来的结果往往不被MSM人群接受。

　　现实中的MSM

　　“防艾知识全知道　上床就是不带套”

　　MSM人群一直是艾滋病性病流行的核心人群之一。而网络MSM人群，因其基数大、覆盖面广、行为隐蔽、性活动频繁、性伴侣流转率高，已日益成为高危中的高危。

　　据介绍，目前网络MSM人群中普遍存在两种现象。一方面，仅就“艾滋病”三个字而言，绝大多数人都有接触和认知，但对“哪些预防措施才是正确的”大多一知半解。另一方面，“防艾知识全知道，上床就是不带套”仍然是这一人群的一大尴尬。

　　网络人群被普遍认为是MSM人群中文化素质相对较高的一个群体。然而，由于网络信息庞大繁杂、存在大量视觉盲点，加上上网者一般工作压力大，上网只是图轻松，因此，对于正确的防艾知识的知晓率往往并非预期的那样高。一些网络调查证实，多数网友认为艾滋病是很遥远的事，与己无关，因此对于防艾活动表现冷淡，甚至是抵触。

　　网络干预

　　玩网络积分游戏可传递防艾知识

　　面对传统干预手法无法触及的庞大的网络MSM人群，有效的干预手段仍在探索当中，专家认为，“参与式同伴教育”是一个比较好的设想。

　　同伴教育，是利用同伴压力的积极因素对目标人群进行教育、传递敏感信息的一种方式。通常认为，同伴之间存在相互的影响和压力，人们通常愿意听取年龄相似、知识背景、兴趣爱好相近的同伴、朋友的意见和建议，特别是在一些敏感问题上，这种强有力的影响被称为同伴压力。

　　不过，同伴教育中被广泛采用的传统模式仍然是以“我说你听”式的主动的、零散的、单向的教育为主，缺乏组织与互动。而利用网络和延伸到“网下”的集体活动，对MSM人群进行的“防艾”更适合采取参与、互动的模式。

　　以MSM人群为目标人群、现拥有注册用户近20万人的广同网以往采用的是传统的“公告栏式”平板教育模式，提供各类“防艾”读物供网友点击，然而近8年的时间里“防艾”读物的主动点击次数总共才为17万次，平均一人不到一次。

　　从3年前起，广同网开始引入“参与式”概念，通过设计一些有奖网络问答来吸引网友参与，以此进行行为监测和宣传教育。

　　广同还设计了以预防艾滋病为主题的各种互动式网络游戏。这种虚拟的游戏富有趣味性，答对者可以获得积分、虚拟的财物，吸引了众多年轻同志朋友的参与。游戏中设计的一些环节要求玩家作答，可以从侧面了解玩家对于预防艾滋病相关知识的知晓率。

　　两地链接

　　广州男同性恋网络注册用户逾1.8万名

　　广州究竟有多少同性恋者？目前尚无相关调查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据广同网负责人介绍，广州是注册用户最集中的城市之一，来自广州的用户至少有1.8万名。据了解，广州“渔场”一般为公园、酒吧、浴室以及个别地区的公厕。

　　广州被“国内同性恋亚文化研究第一人”、社科院研究员李银河教授评价为同性恋艾滋病干预工作“最为活跃”的城市之一，除疾控部门之外，有智行、广同等多个同性恋志愿小组在穗开展活动。

　　目前，广州的同性恋志愿者已在同伴中举行多场预防艾滋病的参与式培训，除了利用同性恋网站的平台开展艾滋病知识宣传和行为干预，也会到当地的同性恋会所、桑拿、酒吧开展工作，进行“社区干预”，并邀请广州市疾控中心专家在网上开展咨询。近两年，仅以广同网为例，由这一网络平台转介前往进行性病/艾滋病咨询、检测和诊治的同性恋者将近300人。

　　深圳“显性同性恋者”约2.4万人

　　深圳被公认为国内同性恋人群最活跃和最主要聚集地。根据上周末深圳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发布的《深圳市男同性恋人群艾滋病行为干预执行报告》显示，该市行为活跃的“显性同性恋者”有24000人，如果根据国内外认可的同性恋者占成年男性人口比例的平均值3.5％来估算，深圳市人口大约1000余万，其中仅城市人口就有同性恋者约14万人。专家还指出，考虑到同性恋人群倾向于向大城市流动和聚集，深圳实际的同性恋人口规模一般在10~15万之间。

　　深圳市自2002年开始，在该人群中开展了大量的宣传教育、行为干预、外展等工作，并进行持续、系统的监测。调查显示，深圳包括健身房、酒吧、浴池等在内的“渔场”有21处，高峰时期一天在聚集场所活动的男同性恋者有5000余人次。男性性工作者（MB，即moneyboy）工作的固定职业场所有11个，而流动、半流动性的MB人群众多，难以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