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性”已经成为了一个“零门槛”之物。性用品商店仅需领取与经营他物一致的“营业许可证”即可上岗,官方不会因为与“性”有涉便神经过敏、处处设限。同样,香港的“70后”或更年轻的群体,早就依傍在这样一种强大心理之下———面不改色心不跳,自如出入性消费市场,热议性消费话题,而无需顾忌旁人是否报以侧目“一种小众参与,但又基本不会让大众觉得难堪的消费项目”已经构成了香港人对“性消费”的普遍态度。
香港官方和民间都为性用品消费“大开绿灯”
在香港,“性”并不是一个需要藏着掖着的隐秘物品。从上世纪80年代的香港喜剧电影、三级片,到如今市面热销的成人类小说、成人卡通,都在有意无意地穿插一些略带颜色的笑话,“性调侃”也是休闲场合中润滑人际关系的常用伎俩,而名人(明星)的性绯闻则更是活跃于市井巷道的热门谈资。全民普遍对“性”持以宽松态度,无太多“禁区”之感,故而多元的性选择更易被接纳、包容,性消费的成熟土壤也是在这种背景下孕育的。
而各种“涉性”产品的销售场所,则盘根错节地缠绕在香港的各个商区。譬如,香港最大的性用品消费门店LO V E SH O P位于尖沙咀加连威老道,与繁华的东海商业中心毗邻;而与之争夺头把交椅的“性事良品”门店,则位于铺租已经涨到“全球第二贵”的铜锣湾罗素街;而零碎的性用品专卖店、精品消费店、情趣玩具店等,亦星星点点地植根于旺角、油麻地等老牌购物区,仅旺角信和购物广场一栋商业大厦内,就有4家性用品消费店驻扎其中。更值得玩味的是,这些“性店”和其他店铺相交,并无任何明显的界限和标识,它们混杂在众多玩具店、首饰店、五金店、餐饮店之中,毫无突兀之感,好像已经汇为一体……而自如出入此处的成人顾客,简直把逛性店当做一次普通的SH O PPIN G,“血拼”之后,他们大大小小的购物袋里,毫不避讳地让避孕套、振动棒、倒模具与食物、洗衣粉、家用物件混搭在一起,若无其事地提拎着,照样和友伴邻朋有说有笑。
人与人之间对性用品消费“不设防”,香港官方几乎也“不设防”。“目前,香港官方不会因为它涉及了‘性’,就要专门成立一个小组、一个主管单位来进行特别管理,性用品商店和售卖其他物品的商店一样,只需要一个营业许可证即可经营,这点和内地官方对‘性’噤若寒蝉、处处设槛的态度,是大相径庭的。”香港L O V E S H O P性用品销售店负责人A LA N W O N G告诉记者。
如此粗放型的管理机制,也得益于“性舆论”的开明和宽松。如香港性教育促进会副主席吴敏伦所说:“不同的社会群体以不同的方式是可以和谐生活在一起的,这其中包括消费成人性用品,性用品的多样化,本身就是性情趣多元化的表现。”
综上所述,不难发现,从消费者、官方、学者到社会舆论,都在为性消费的合理性“大开绿灯”。这或许是香港性文化与消费文化各自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民众对“性”实现了脱敏所致。“性消费”也于相对宽松的性舆论语境中得以释放,成为服务类消费市场中的一个别致门派。
性用品消费的“香港口味”已日渐形成
香港性用品消费论坛“X蒲论坛”,常被以下字眼填满:“最近听说美国出了X X器,要不要了解下香港有没有货?”、“我觉得X X棒比较好用,各位感觉如何”———这些“经验分享,讯息互通”的香港网友,已经结成了一个小型联盟,他们大多是中产阶层,因为相近或相异的“性癖好”而各自划圈,分别抱团,不同的“性趣”,使香港的性用品消费群体正在产生微妙的分层。
宇宙成人用品销售店负责人P A U LC H O W发现,近年香港性用品消费者不再一味追求感官的“爽”,而是追求“质感”:“一般的消费者,多数选购日本产品,因为这些日货多是‘老少咸宜’的产品———譬如由知名日本A V女优的性器‘倒模’而成的自慰工具,一些模拟少女、轻熟女、熟女特殊部位的‘飞机杯’,因为‘物美价廉’(300港元左右)而受到工薪一族的喜爱;但具有较高品位的消费者,则更青睐于欧美的‘重口味’产品,譬如特殊性行为的用具、模型和药液,价格甚至飙到数千港元,但依然成为某类受众的热捧之物。”
小众、边缘性倾向群体的消费需求,也被商家兼顾。“在香港,有一批数量不菲的‘异装癖’和‘中性癖’,但作为性用品销售商,应该发现商机而不是歧视他们,要定制一批特殊的性用具(丝袜、面具等)以填补市场空白。”据A LA N W O N G透露,面向小众群体的性用具,在批发和选购上往往需要非常精细的斟酌,既要切合香港本土小众性消费受众的数量比例,又要选择适宜的转销渠道,广告、宣传的尺度分寸又要拿捏得当。商家倾注大量精力和成本于利润微薄的小众性消费领域,这既是商业定位所需,也隐隐闪烁着“人文关怀”的微妙因子。
如今,按照受众需求进行分层,香港性用品购销大致可以分为三种阵容———一种是“旗舰店”类型,在繁华地带设置一个中心性、综合性的营销场所作为“主店”,并在内地一些大中城市设置直营(非加盟)分部(LO V ESH O P与性事良品均属此类);另一类是精品店和专卖店,以中低端产品为主,服务于一般性、普及性的受众需求(非铁杆粉丝);再一类则是性用品混杂在药店、保健用具店的售架中,可满足普通购物客流的即兴消费。
目前为止,香港性用品店还未能做到“自产自销”,本土缺乏相关的性用品生产、制造厂家,因此进口国外产品转销香港或内地,成为了本地“性商”最主要的营销模式。“从消费习惯上看,与内地相比,香港受众明显要更加理性、成熟一些,因为香港人不会迷信所谓的‘名牌’,也不看网上的排行榜、点击率和所谓的‘好评’,他们运用自己平日积累的性用品常识,根据自己身体条件、敏感程度之类的个性化需要来挑选产品……性用品消费的‘香港口味’已日渐形成,这是带有地域标识性的。”A LA N W O N G补充。
香港性用品管理力度不如内地,但“拳拳到肉”
香港全民对性用品消费的“开放”态度不等于“放任”,记者搜索发现,2009年2月,位于香港旺角信和中心两间分别售卖成人用品和玩具的商铺,因展示没有张贴警告字句的不雅性玩具和人形公仔,被控违反《淫亵及不雅物品管制条例》,最后罚款5000元;而2008年,铜锣湾某性用品消费店因销售未经标示、可能引起强烈副作用的治疗男性性功能障碍的药物,而接受卫生署的“检查”。
记者了解到,香港《淫亵及不雅物品管制条例》制定于1987年,在官方与市民的博弈下,近年曾被多次改动。2012年4月,其“最新版本”出炉,亦是综合参考民众意见的产物。《条例》的惩罚力度达到了“史上最严”———发布淫亵物品最高罚款加倍至200万元,监禁刑期则最高3年。
但在具体的执法尺度及司法实操上,香港政府有其选择性的侧重点。“香港政府及相关部门一般只会从保护未成年人、药品安全、电子及塑胶玩具的质量及安全等角度对性用品店进行监督。”PA U L C H O W表示,监督手段由一般抽检、市民投诉等机制构成,大多数门店亦会自觉张贴“十八岁以下观众免入”的告示,并辅以门帘、遮板等以示隐蔽。而可能含有漏电、塑胶毒性隐患的电动棒、塑胶按摩器、真人比例模型等一直是“抽检”的重点对象。
而在A LA N WO N G的印象中,香港性用品管理力度不如内地,但“拳拳到肉”。“比如,一个性用品店如果检查出了‘违禁药物’,那么卫生署会对整改过程进行全程监督,确定所有危害已彻底消除才会作罢。而内地的情况则是‘时紧时松’,有时碰上‘严打’,那就用‘一刀切’的方式处理,等到‘严打’风声过后,假冒伪劣产品又重新冒头。”
对小众性权利的尊重,不仅要“口头支持”,还需要“产品供应”
消费受众的理性、执法强度的弹性,让香港性用品消费始终没有偏离正常轨道。如PA U L C H O W所说:“香港性用品消费门店时生时灭,但现有的阵容、规模及销售渠道,已经基本可以满足香港消费者的需求。由于性用品消费从来都不是暴利行业,因此也不存在突然有一家或数家新门店突然爆发,从而改变整个消费格局,激增消费规模的可能性,现有的执法力度也足可建构起一种‘动态平衡’,从而维系整个市场的规范性。”
官方、权威力量不以封闭的态度对待性消费,反而施行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疏导,小众性权利也得以伸张、维护,各种制衡机制(投诉、法令)也在约束大众可能投以的“歧视”。香港性消费正在形成一个良性的亚文化生态。
香港小众性倾向人士、香港中文大学毕业生翁玉强告诉记者:“真正的‘性开放’态度,不是‘上床很容易’,不是大家都淡化羞耻之心,而是对所有人群(包括小众性倾向)性权利的包容和尊重,而这种‘尊重’也不是口头上的官方表态,而是是否在日常生活中允许小众性消费,是否有合法渠道提供小众性用品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