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岳帼跟人分享这个故事的时候,一副其乐无穷的表情。这次撒谎对他来说是个例外,平时他跟人谈论情趣用品就像谈天气般容易,他的包里长期塞着震动棒,缩阴球之类的公司产品,用于向人展示,还有相熟的人会跟他要点“玩具”。
三八妇女节时,陈岳帼尝试向各友好公司赠送了产品KEY O,这是一种涂抹于女性私密处的快感增强液,通过一氧化氮路径,促进女性性快感,加速女性高潮,反响不错,收到礼物的女生发微博津津乐道。随后,台湾有媒体以“中国大陆性开放”为切入点进行了跟踪报道,这让KEY在广东一带被广泛知晓。
他对家人和朋友,也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美国KEY情趣品牌中国区运营部(以下简称KEY)总经理。2012年,这家公司将运营总部设立在武汉,管辖位于东莞的研发设计团队和生产基地。同年,他们参加了美国拉斯维加成人用品展会,这次展会他们拿到了几千万元的订单。
这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市场,其空间一度超过外行们的想象,目前,全国性用品行业的年销售额大约数百亿元(有资料称为1000亿元),其中,安全套品类占三分之一。全国有500家生产企业和大约20万家线上线下零售店。
我国第一家成人用品店——亚当夏娃,于90年代初期诞生于北京。1994年,现今的爱侣在温州开了第一家成人用品店,第二年上海店开业。最初,它们仿效日本产品,回报率能达到30%,一个店投入10万元,一年就可回本。上海店开业的第一天,销售额达到37000元。2012年,爱侣拿到了深创投3亿元的投资,VC,PE开始向这一领域抛橄榄枝。
但时至今日,国内还没有一个成大气候的品牌在国际市场上出头。东莞、深圳等城市有数量和规模可观的情趣用品工厂,他们多做代工或者贴牌生产,大多数产品都销往国外。在国内市场畅销的产品,要么简单粗暴地山寨国外产品,要么看相俗气,质量低劣。
陈岳帼选择与美国人合作,想要打破这一低端产品盘踞市场的格局,“我们的产品的性价比,已经超越了LELO的水平。”LELO是来自瑞典的高端情趣用品品牌,曾经亮相戛纳电影节,并与2005年走高端路线试水中国,收效不错。
像做手机一样做“棒棒”
小雨敲打着窗棂,彩虹色调的落地窗玻璃散发着氤氲与暧昧,这个神秘的屋子被KEY的员工称为“小黑屋”。
钱枫——KEY媒介经理打开房间的灯。摆在桌上的五彩缤纷的震动棒样品,瞬时成为房间的主角,妩媚而妖娆。
不像市场上流行的肉色仿真假阳具,它的颜色看起来更为考究,多提炼一些水果,或者植物的颜色,比如覆盆子粉,薰衣草紫。它还有许多洋气的名字,例如“派克斯”,这是希腊女神的名字,设计灵感来自古希腊罗盘针,其它产品也多以象征孕育和爱情等神的名字命名。
这一切都与品牌的定位息息相关,KEY的主导设计师是来自美国的Jesse Adams和他的夫人Jennifer Mcewen,“我们是一对夫妇,所以在研发设计上会从夫妇的角度去考虑。”Jennifer认为这种关系,对产品定位和设计细节有所帮助。
产品摒弃了“替代品”这一概念,“通过用具的辅助,让情侣或者夫妻共同探索性的乐趣。我们是要男人把情趣玩具当做礼物送给妹子嘛,然后一起探索情趣寻找性福……同样,只有飞机杯,没有妹子,还是不幸福。”当钱枫看到某日本飞机杯的广告词——“你的蘑菇(女性生殖器)累了,该歇歇了,让我来吧”时说。
同时他们在制作工艺上也花了不少心思。比如震动棒,外壳采用纯医用硅胶制造,并不像小作坊生产的塑料玩意儿一样;为了减小震动的声音,机身内的马达全是进口货;在强烈的震感下,马达要维持静音,需要精巧的结构和工艺制作;并且可以被不停地抛进水中接受来客的“防水”考验……
严格的质量体系拉高了产品的成本,相较市场上大多数产品,KEY的成本是它们的10倍左右。目前的第一批单品,以女性消费者为主体,价格区间在100—500元人民币之间,即将面世的第二批产品价格则达到500—1600元人民币。KEY将目标顾客群设定为月薪12000元及以上的人群。事实上,之前有媒体记者通过体验式采访披露,进入实体店购买情趣用品的人,基本不还价。
显然,这样的产品在小巷子中的性用品小店中肯定是没有市场的。所以KEY的渠道同样走“豪华”路线,比如以文化营销助推产业的成人用品店春水堂,以及各大连锁药房,明年他们会建立自己的实体店:“做实体店的意义,不仅是为了拓宽渠道,更重要的在于让顾客多一个体验和交流的地方。”陈岳帼说,更多时候,人们会选择网购,所以电子商务渠道才是大盘所在。他们刚刚与京东商城签订合同,之前进驻的亚马逊反馈不错,天猫商城的渠道也已也已打通。
虽然目前国内对成人用品行业还没有出台严格的规则,没有专设的监管机构,也无行业质量认证标准,但是进驻上述渠道,无论是实体店,还是电商平台都有自己出台的产品资质要求,比如天猫商城,他要求产品必须具备FDA(国家备案的检测标准同时配备第三方检测报告)标准,加上通过CE检测,二者并称为全球最科学的检测。同时,提供一年的保修期,医药房按照药业标准搭建门槛。
考虑到情趣用品的重复购买率不高,KEY试图像做手机一样,通过不断升级来刺激消费者更新换代:“同一款产品,下次的新品在同款的基础上会作出改造,比如可充电,通过APP等客户端远程控制震动的频率和花样;G点震动棒,根据每个人不同的身体结构,新品将升级为可折叠,压力控制,更好的寻找G点。”陈岳帼以小米手机打比方,第一款是1代,后面会更新出1S,2代……
做情趣用品,是件快乐又复杂的事
每晚11点,微信“小KEY夜话”开播,钱枫的角色是主播,微信开播不到一个月,她已经有了一千名听众。
“大家的第一次都是什么时候呢?快来跟小KEY老师分享一下吧。”
“小KEY老师,好寂寞,好空虚,快来陪陪我。”
“小KEY老师,男生的Size是不是越大越好了?”
诸如上述分享成长,倾听生理空虚、答疑解惑是这位主播的工作,她会讲一些有趣但不露骨的荤段子,不会向受众强制推送广告,那种网络弹窗广告在她看来并不高明,即低俗,又收效甚微。关于品牌营销,安全套品牌杜蕾斯在业内备受推崇,据说杜蕾斯有八个人的深夜陪聊团队。现在群聊和独聊,也成就了不同的品牌文化和市场分层,显而易见地是在虚拟的世界中,人们愿意并且乐于谈性。“事实上中国人嘴上不乐于谈论性生活,但私下很乐于研究不同的花招。”钱枫说。
在上海刚刚结束的第十届国际成人展会上,钱枫也接待了众多来访者,除了经销商和淘宝店主,还有60多岁的老年人,个人参展者多是抱着猎奇心理,或是寻求刺激。当日本的AV明星波多野结衣来到现场大秀钢管舞技时,迅速被手持相机的各路人马包围,这与当下左顾右盼,小心翼翼进入街边成人用品店的人们的做派大相径庭。
可见,中国人对情趣用品的兴趣很大,只是大家还不习惯将性生活公开讨论。陈岳帼觉得,像震动棒这些情趣用品要被大众接受,将经历和安全套一样的过程。
2000年初期,陈岳帼刚入行安全套行业时,超市不让其在收银台的货架铺货,跟他接洽的50岁左右的店长认为这样做有伤风化。但是放在超市的隐蔽处,消费者也不方便:“购物是个很长的过程,他们通常将安全套塞在货篮最底下,埋单时给收银员看一眼。”几年之后,安全套最终还是堂而皇之地被放在收银台旁的货架上。
“也许三五年后,国内情趣用品会有一个爆发点,但是可能永远达不到欧美的普及程度。毕竟文化不同,西方人提倡人性解放,中国受儒家文化影响,纵欲就是罪过的观念根深蒂固。”陈岳帼预测。据说,在美国10个家庭中有7个家庭使用情趣用品,这其中包括震动棒,跳蛋、润滑液等辅助性用具,还有伟哥等药物。
除了保守的消费观念,不明朗的政策,也让企业的发展一直谨小慎微。
1986年,公安部颁布文件,宣布生产和销售跟性有关的物品(“淫具”)是犯罪行为。1994年,有行业的创业者以“传播淫秽物品”被捕。那时大多数门店选择缴纳一定的费用,挂靠计生委存活。
时至今日,仍然没有统一的生产标准和质量认证。各公司根据不同的产品品类,选择批号和申报机构。有的性器具被列为医疗辅助健康用品,生产和销售都要接受国家药监局审批和管理;还有一些口服和外用的产品,归属保健品行业。
一个无序的市场,在这种隐晦的环境中默默滋长。展会中,歪七竖八的充气娃娃,以及具有夸张尺寸的假阳具,无不显露出一种工业时代作坊式制造的痕迹。
反倒是我国古代的性器具,外形美观,制作精致。有资料显示,出土最早的女性自慰器出自西汉中山靖王刘胜的墓室之中,多为铜器。唐宋时期的假阳具尺寸更大,花纹更为讲究。
到了明代,性器具不再是王公贵族的专属,而成为日常商品。假阳具成为小贩上门推销的产品目录上的一种,名称不一,或叫“角先生”、“触器”,或按照产地,称之为“广东人事”、“景东人事”。材料上有陶制、金属制、木头制或角制,不一而足,工艺上,无不精雕细琢。
如何在“科技感”中融入更多的“人文关怀”,打造“智能”时代的情趣用品,陈岳帼正在反复琢磨这个有点宏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