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十八九岁那年,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去世了,一下受了刺激。那时候我在沈阳老家有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属于国营工,后来工厂就派我到外地学习,正好散散心。一下从县城到了城市,完全被外面的世界吸引,就是不想回去了,工作也不要了。偶然机会碰见一个哥哥,带我去了一趟夜总会,第一次去感觉真好,唱歌有伴奏还给钱,后来我就开始了我的“从业”生涯。
几年后,我经历了第一次婚姻,丈夫没有能力又家庭暴力,持续了不到两年。96年底我来北京看朋友,开始接触小歌厅,两年后我决定在北京好好干下去。一直在现在,我从最初的“小姐”,熬到“妈咪”,再到自己当起老板。
“我帮你发避孕套吧”
六年前,我在歌厅当“妈咪”的时候,邻居是一个防艾志愿者,我看到他家里经常有成箱成箱的避孕套,我就说“我帮你发吧”。其实那时候根本就没怎么听过艾滋病,平时下午一点上班一直到半夜两三点,歌厅里电视都看不上,你问我酒的品牌有多少种我能知道。
后来我就加入了这个防艾民间组织,发安全套、做讲座、做检测,曾经一度专职做这个工作,我一直觉得做这个很光荣。
刚开始我带着“小姐”们去查妇科,她们不配合。我是从这里出来的,就先从熟人开始,熟人再开发熟人。当时租了一个办公室兼活动室,平时就带着她们登山,还有妇科大夫,我就跟着大夫学这些防艾知识,我讲她们爱听。我现在闭上眼都能讲上一天——怎样正确使用安全套、艾滋病的表现是什么……这些年,光是宣传册子,我都发了几万册,姐妹拥护我,上回从疾控中心拿了十箱安全套,不到三个月就都发出去了。
收艾滋嫖客寄来的寿衣
性工作者其实是个很危险的职业。我记得99年年底,没过年的时候,有一次我带着她们做艾滋病“快检”,验到第三轮的时候,有个女孩来找我,长得很漂亮。她说“姐,你看看我这个是不有毛病了?”我一看很明显。不过这种“快检”跟怀孕试纸一样,准确率差不多80%,我就劝她别着急,赶紧让她去验下血。回来之后她就搂着哭,还差点从楼下跳下去。之后她就跑了,那时候她已经不会相信任何人。这些年光是我查出来的就有四五个。
还有一个女孩让我印象深刻。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上去非常有钱,每天找她坐台,一给就一千、两千、三千,最终还是发生了危险性行为。第二天早上,这个男人没给钱就走了,不一会儿回来拿了一套寿衣放在女孩床头,上面写着“我是艾滋病携带者,正在窗口期,我就是想报复社会”。
这女孩招谁惹谁了?谁脑门也不会写“我是艾滋病”,谁也看不出来。尤其是在你独孤无助,生活最窘迫的时候,有个男子就是给你钱,就是不戴套,你能怎么办?其实安全套的自主权本来就在男人手里,我曾经调查过很多嫖客,有80%的男人主控,很多人只顾一时爽快就不管不顾了。这些年,其实“小姐”们范防意识已经提高了,生人必须带套,不过有时候还是防不胜防。
除了艾滋病,得结核、肝炎的也多,妇科病更是百分之百有。由于我跟着妇科专家学了好多,病情轻的,我就给她们开药、按摩,严重的让她们去医院。有一次,一个90后坐着台就肚子疼的嗷嗷叫,我当时就猜是尿道炎,后来真是尿道炎加尿结石。现在一般病我都能看出来。做这行的一般都没有医疗保险,还很容易得病。更关键的是,安全也得不到保证,经常会遭受人身伤害,有时候警察让我去认尸,那滋味太难受了。
90后根本不管不顾
其实这个行业早已经过饱和了,我当初来北京的时候,一家小歌厅最多十几个“小姐”,还供吃供住,现在有70个包间的歌厅,“小姐”得有200个,根本不缺人。尤其是80末和90后越来越多,这个群体能占到30%。60、70后大都是被生活所迫,上有老下有小,她们不是。要说现在家里都是一个孩子,谁也不能苦了她们,90后更多是追求及时享乐,什么艾滋病、避孕套,根本不管不顾。我就想去如何关怀这些90后,不过年龄代沟是个挺大问题,她们听不进去。
其实,我就是希望以后能给我们多发些好的套子,印些我们没文化的人能看懂的册子,定期带我们去检查检查。这个群体也是人,她们招谁惹谁了。
现在我又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我爱人完全支持我。我还会一直做下去,人在做,天在看,我希望能为后代积点德。